蕾絲與皮革

■收錄於2015緹亞吧《GRAY HEART》合誌。

#03

天氣會影響人的心情，尤其是對於那些只能透過窗戶觀看外頭景緻的人。亞連很高興見到今日的天空換了新的色彩，比起連續五天的灰撲撲色調，淺藍色的天空更令人精神為之一振，就算陽光刺眼的讓他不得不瞇起眼睛。

251、252、253……

身體懸空以一根拇指支撐整個身體的重量，亞連做著平常的訓練，兩腳椅發出嘰喀嘰喀的聲響。陽光下，亞連的肌膚閃閃發光。汗水順著背脊曲線流下，劃出一條濕漉的痕跡。

在上下顛倒的視野裡，所有東西看起來跟原先的不太一樣，尤其當你看的是一個人的時候。亞連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與他同住一間房的室友──暫時室友，帝奇．米克臉上。

不同於亞連．沃克良好又自律的生活習慣，諾亞似乎更酷愛隨心所欲的生活方式，也比許多人類更懂得享受生活。習慣晚睡，討厭早起。睡到自然醒是他的生活哲學，但是絕對不會超過早上十點，早上十點是葡萄牙人認為的最佳品酒時間，一小杯的波特酒搭配水果奶酪，餐後再來一根雪茄更是絕佳享受。諾亞的生活方式愜意的如同上流貴族。

也不知道是人類和諾亞的基因差異，亞連覺得帝奇在這兩種身分上的轉變有著些微的差別。白的他雖然沒有黑的舉手投足間的貴族風采，但是亂糟糟的頭髮、邋裡邋遢的穿著、成天東蕩西晃不務正業，都比起黑的他更加讓亞連來得有好感──也會許是諾亞的他太容易讓自己連想到克勞斯師傅的關係。他們擁有類似的氣質。

凡事都有例外的，亞連就很欣賞不管是白的他還是黑的他那勇於挑戰的性格──明知道自己會輸慘還是要拉他玩上幾局撲克牌。當然在牌桌上，就算擁有再多好感亞連也不會手下留情，照樣讓帝奇輸到脫褲。

300。

手臂一個使力，亞連身手俐落跳下地面。他活動手指擺脫殘留在指尖的痠疼感。連續幾天的休養，亞連身體狀況已經逐漸恢復，再加上這幾日諾亞的幫助讓他暫時脫離Apocryphos的追捕，少了干擾，寄宿著INNOCENCE的左手穩定不少。

雖然容易感覺到疲憊，但他的左手已經恢復原有的靈敏。光是這一點就值得亞連慶幸。缺少靈敏的左手只能任人宰割。確認躺在床上的男人依舊沉睡，亞連隨意拿起掛在衣櫃裡的衣物走進浴室。

當他再度回到房間裡的時候，原本睡在床上的男人已經坐在圓桌邊享用服務生送來的豐盛早餐。亞連瞥了一眼掛在牆上的時鐘，時針停留在九與十之間。某方面來說帝奇．米克也是個守時的男人。

「呦，少年。」原本埋首在早餐上的男人在看見他的身影後打了招呼，「剛剛好，食物正熱著呢──」帝奇拍拍床鋪示意亞連坐上那裏，因為房間裡唯一的一張椅子正被自己給佔用著。當然，如果少年選擇要和他擠同張椅子他也不會介意，但是他知道少年寧願站著吃也不可能這樣做。

這是一間單人房，房間的配備只供單人使用。有些時候當你需要雙人房，店家總會告訴你雙人房已經客滿。兩個人擠一間，收兩倍錢卻只有一半的東西。旅遊重鎮常玩的手段，就是吃定你找不到還有空房的旅館。

缺一張椅子並不是甚麼大問題，你總不會為了旅館缺乏的設備而動手去買，所以他們把圓桌拉到靠近床鋪的位置方便使用。高度剛好，唯一的缺點就是床鋪太過柔軟容易陷下去，好椅子就應該軟硬適中。當然他們不是沒想到要和旅館要張椅子，只是送來的高度全部不符，他們只好拿床鋪湊合了。

幸好他們不用擔憂服務品質，沒有人可以抗拒高額的小費和出色面孔的魅力。這幾天亞連可沒少見那些就只為了與快樂的諾亞聊上幾句而用各種藉口敲他們房門的女性。就連站在櫃檯看起來十分苛刻的嚴肅老闆娘在諾亞面前臉上也會意志鬆動，只是不太明顯。

「我知道了。」亞連點點頭說。

如果是其他時候，一個諾亞的邀約亞連肯定會拒絕，但是關於早餐，不，亞連不會，方才的運動消耗他大量的能量，他需要進食補充體力。比起正常的人，寄生型驅魔師需要非常多的能量。

撲鼻的食物香氣觸動飢餓的味蕾，飢腸轆轆的腸胃早已迫不及待，但在他衝向餐桌之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擦乾頭髮，帶著一頭溼答答滴著水珠的頭髮上床並不是一件聰明的事，如果你晚上還想要睡在一張乾燥的床上的話。想也沒想亞連順手拿了一條放置在五斗櫃上的毛巾擦拭頭髮，直到帝奇發出聲音。

「咳，少年……那是我的毛巾。」亞連給了他一個不解的表情。一條毛巾有甚麼好大驚小怪的，他們之間沒有一個人是潔癖人士。

帝奇補了一句，讓他開口的重點，「我用過的毛巾。」

亞連幾乎是他說完話的同時停下動作，慢慢地將毛巾從自己的頭頂上挪開。快樂的諾亞沒有表示任何不快只是挑起一道眉毛，「就知道你會有這樣的反應。不能接受一條用過的毛巾卻可以穿著我的衣服，少年我開始好奇你的基準點在哪裡了。」

穿起來像是襯裙的襯衫，摺折了幾摺的褲管，亞連那一身尺寸過大的衣物正是帝奇．米克提供給他的。既然不能冒險離開擁有術法保護的旅館外出購物，又需要考慮到造型奇特的手銬問題，那麼亞連唯一的選擇就是穿著他的衣服。符合經濟效益，也省去各種麻煩，更不用擔心換衣服的時候會不會因為手銬的緣故而卡住。少年沒有諾亞方便的能力。

實際上亞連一點也不想穿上男人提供的衣服，但是你總不能穿著同一件衣服過完一個禮拜。一時找不到說詞的亞連只能保持沉默，表情古怪。

「放心，那條毛巾我只用來擦過臉而已。」眼看少年的表情越來越精彩，帝奇決定不要太欺負對方。少年手頭上確實一毛錢也沒有，但那不代表他找不到賺錢的方法。帝奇不希望亞連記恨到牌桌上。

「好啦少年，再不吃的話就涼掉了。」他推著亞連坐上座位，想要藉著食物轉移亞連的焦點。事實上沒有比這個還要棒的手段了。坐上座位之後方才的不愉快全被亞連拋於腦後。

坐上餐桌亞連習慣性地掃視一圈，為了避免再度不小心誤食那些向男人表達心意而製作的餐點。看來今天他不用擔心這個問題，帝奇已經將餐點分配好。

亞連注意到男人的餐盤裡放了夾著起司和火腿的可頌麵包還有甜滋滋的奶油蛋糕，但他沒多說甚麼。這幾天的相處已經讓他見識到葡萄牙人多麼熱愛麵包這種食物，幾乎餐餐都有，所以他已經見怪不怪了。至於另一份份量高得像座小山的鬆餅塔應該是他的，上頭的奶油因為鬆餅的熱度而融化，餐盤邊貼心附上裝著琥珀色的小壺。蜂蜜加上奶油，沒甚麼比這個更正統的口味。

帝奇的早餐份量不比亞連。男人很快就把餐盤裡的食物吃完，然後就待在一旁欣賞亞連的吃相，直到亞連出聲將他趕走，讓他去做自己的事。

「進去裡面再脫。」說話含糊不清，亞連伸出的叉子上還插著半塊沾了醬的鬆餅。

「有甚麼問題嗎少年？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帝奇解開衣物的動作半途停下。他的襯衫正用一種鬆垮垮的姿態敞開著，結實健壯的胸肌展露無遺。亞連開始懊悔自己制止男人解開衣物的時機不夠恰當，應該再早個幾秒鐘或者等他全部解開再說才對。誰會曉得最後一顆鈕扣能夠營造出如此強力的效果。

裝作甚麼事都沒有發生，亞連從男人身上挪開自己的視線，「你不應該在別人面前裸露身體。」亞連眉頭皺起。看來一口氣把蜂蜜全都淋上鬆餅的舉動是錯的，滿嘴的甜蜜讓他感到口乾舌燥。

「少年，如果我沒弄錯，你也沒有隱瞞的話──」帝奇走近亞連所在的小圓桌邊，彎下腰的身軀幾乎貼上亞連的後背，「我們都是男的。」

感受到帶著濕熱溫度的氣息噴灑在自己頸後的肌膚，亞連克制住想要顫抖的慾望。男人低啞的笑聲從背後傳來。亞連深吸一口氣，再度睜開眼睛。銀灰色雙眼的銳利眼神令人聯想到刀鋒。他很清楚表明自己的怒意。

帝奇露齒微笑，「是是是，害羞的少年。我現在就去浴室洗我的晨間浴。」臨走之前他吃了一口早餐，從亞連的叉子上偷走那半片鬆餅。

「少年好甜啊，不過味道不錯。」及時關上的木門替他擋住來自亞連的攻擊。

就算隔著一道門帝奇還是能聽見亞連不滿的咕噥聲。快樂的諾亞一點也不介意少年是不是在背後咒罵自己，因為此刻他心情更加開心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