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絲與皮革

原創人物有。

端倪

「親愛的，妳必須嚐嚐這個。口感濃郁多層次，肯定會受到妳的喜愛。」

和對面偕同而坐的夫妻不同，從晚宴開始至今康拉德．瓊斯就一直維持著靜默的態度。並非是不參與談話，而是幾乎沒有插嘴的餘地──夫妻之間的對談向來不是外人能夠橫入，那並不符合禮儀，哪怕身為東道主還被客人無視晾在一旁，換作他人或許不滿早已醞釀，但康拉德．瓊斯不是個傳統講究禮儀的主人，更何況論與里德爾的交情，這點事情更不會放在心上。

正因為與湯姆．里德爾交情甚篤，平常早應該調侃個幾句然後放任卿卿我我的愛情鳥們離去，又或出餿主意好讓陷入熱戀的兩人雙頰泛紅的瓊斯一反平常性格，他除了偶爾的交談之外，大多時候全埋首在自己的餐盤當中，將煎得熟度恰到好處的牛排分成小塊細細咀嚼，認真品嘗明星主廚的拿手料理。

但那只是沉浸在愛河兩人的認為，實際上當視線不在滿桌的菜餚上時康拉德．瓊斯專注於明顯沉浸在新婚甜蜜的里德爾夫妻身上。

──是如此地不登對，甚至南轅北轍。

即便用最含蓄的話來形容，面前的夫婦真的不是大眾通常能意想到的差距。身為么子的康拉德放蕩不羈，是圈內最不信名門認可的門當戶對觀念浪蕩子，若是要結婚，與其選擇名門出生的閨秀，康拉德倒寧願找個雖不富裕但互通心意的良家女子。湯姆卻和自己不同，同儕和朋友多年，康拉德清楚他認同權貴家庭對於婚配的傳統觀念，家族總是優先考量，其次才屬個人意願。

康拉德記得當他們兩人談論及此事，湯姆那時告訴他自己會贊同除了前者理由之外，尚有一點便是他對於對象也意有所屬，康拉德萬萬沒想到才短短不過一年的時間湯姆的態度變化已經如此之大。

雖說愛情會改變一個人，湯姆的變化卻宛若變成另一個人。

從擇偶的對象至來到倫敦後的幾次交談，宴會上旁若無人般將禮儀拋於腦後的毫無顧忌，除去癡迷於伴侶之外過於暴躁易怒的情緒，對於摯友湯姆．里德爾的變化康拉德．瓊斯坐立不安，因為總總的跡象表示過於蹊蹺。

──那些明顯改變的喜好、奇怪的行為，從不遷就他人如今卻對伴侶百依百順言聽計從。湯姆雖受紳士教育薰陶，但身為長年友人，仍看得他出包裝在禮儀之下的沙文主義。

瓊斯既困惑又猜疑，而他的預感當接獲來自里德爾府的電話成了證實。

里德爾不是離經叛道的叛逆之輩，讓他不辭而別帶著愛人遠走高飛，將家庭和名譽棄之於不顧，康拉德無法想像。那些是只有他這名瓊斯家不爭氣的么子才幹得出的事，任何熟知湯姆的人曉得這事都會和他同樣錯愕不已、無法置信。

所以在深入詳談之前，康拉德收起以往的玩謔態度，保持靜默睜大眼觀察。任何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湯姆完全陷入愛河，他注視對方的眼神除了迷戀之外無法用其他言詞代替，然而超脫尋常的行為舉止透露鬼怪。

瓊斯將視線投諸於正好聲好氣試圖誘哄羞怯妻子張口接受自己餵食的好友，湯姆向來色白的臉孔由於喜悅洋溢著粉紅色的色調，瞳孔也呼應情緒異常的放大，他想起那些並不是傳統的芬芳鮮花而是奇怪未見的乾枯花草代替的愛意花束，湯姆告訴自己他的愛人比起鮮花更愛這種可以久放的永生花束，放置於老舊大釜旁一罐罐浸潤於液體之中的新鮮內臟，以及桌面上曬乾的貝殼和各式各樣說不出名諱的奇怪玩意兒，突然間，覺得嘴裡的食物索然無味，康拉德停滯咀嚼的動作，他放下手中的刀叉，內心沉重的如同銀器觸碰盤子發出的沉重聲響。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