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絲與皮革

07

「你知道嗎？你方才的態度很差，你不應該那麼做。」

三男一女，露天的咖啡座小小的圓桌坐著一圈大人將圓桌邊全都站滿，在這人滿為患的樂園內屬於隨處可見的景象，然而這桌的俊男美女還有現場氣氛卻又令人不得不多覷幾眼。

無視於一旁好奇探究的眼神，早已習慣自己成為眾人焦點的幾名男女他們的談話不受影響，而在其中尤為那名女性表情特別凝重，塗上淺色唇膏的雙唇也不斷張闔。

「我必須那麼做。」

「為什麼？應該還有其他更好的方式。」

比方才還要高幾分貝的聲調顯示出女人的情緒開始起伏，雖然聽得說對方有些生氣，不過顧慮到人在外頭瑪利亞應該會控制脾氣，同桌並非當事人的男性並沒有特別出聲阻止。

他們同樣也露出不能苟同的表情，不論是另一個當事人的父親還是克勞斯．馬利安這名已時常戲弄教子為樂的教父，在這種情況下他們認為事情已經超過某些分寸。

縱然已經同意男人的做法而閉口不說，但也不代表他們全然同意──這幾天在看到疼愛的後輩難過鬱悶的模樣，尤其對瑪那這個做父親的而言十分難過。

「因為我不那麼做，可能就阻止不了了。」

「到底阻止不了甚麼啊我實在不明白──」雙手環抱於胸表情橫眉豎目瑪利亞只差沒揪著對方的領子施展曾經對克勞斯做過的你給我說清楚動作。

不過事實上也不需她那麼做，因為在下一秒對方便說出他的理由，聽得瑪利亞和其他人在他離開時候都沒能立刻追上，而是只能三人面面相覷。

×

「……帝、奇是你？」

結結巴巴的說話是複雜的情緒與大腦中閃過的各式想法所導致，亞連雙腳彷彿深根般佇立於原地動也不動。他不懂帝奇為何出現在這裡，照理說他應該與口中新認識的朋友一起吃飯、聊天要很晚才回來，沒道理現在就回到這裡，還在外頭等待自己。

「你那個、怎麼……不一樣……」

亞連有許多疑惑，其中包含了為什麼對方的服裝為何和之前不同，但在一股強烈的預感他來此是要和自己對談之下那已經是雞毛蒜皮之類的小事，抑制他去提起那些枝微末節的事情。

「亞連，我覺得我們需要談一談。」

果真就和自己的預感一樣！可亞連卻又覺得不安，他不知道帝奇會和自己談論些甚麼，那也就是亞連所畏懼的原因。

他害怕帝奇說出的會是讓自己無法承受，至少是感情方面上他現在無法接受的事情。腦袋中預設許多帝奇可能會說出的話，關於自己和他之間現在開始必須保持的距離以及其他種種，然而亞連不曉得他所想讓自己鼻子酸酸的想像和實際上相差十萬八千里都還不足以形容。

兩相對望，棕色的眼瞳映照出從年幼的孩童成長為身材修長的少年的他，還有對方臉上隱忍的表情，帝奇不曉得卻又有隱約知道那或許就是自己接到那通電話的原因。

化被動為主動，帝奇打破僵局往前走了幾步一把握住呆愣於原地的少年，將他扯向自己，拉著人往房門走去。

「我們進去裡面在談。」被帝奇不由分說給拉住，亞連睜大眼睛，心臟也一連跳快幾拍。

沒有加以理會少年的反應，年長的男人一把取走亞連握在手裡的鑰匙卡打開房門，不待房間裡的燈亮便拉著人往裏頭走去，等到讓亞連好好站在房間裡，他才又折回門口將卡片插入凹槽並且關起房門。

「我們要談甚麼……？你表示得很清楚了不是嗎？」

縱然是要價不斐的飯店不過設在旅遊景點內部的關係，他們下榻的飯店風格偏向於家庭式而非商用。沒有適合談話的桌椅沙發，燈一亮轉回頭白髮少年已經坐上床鋪，不安的雙手十指交握摩娑、頭也低低的沒有抬起。

好歹看著對方長大也有八年之久，見到亞連這副模樣自己又怎會不知道對方在想些甚麼，帝奇無奈地內心嘆息走到亞連身旁坐上另一張床鋪。

思索該如何建構最好的說法，他的手指習慣性地扒抓自己的頭髮有些支支吾吾地開口，「少年……我是不曉得你怎麼想，不過我想你有所誤解了。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

「我想我並沒有誤解，你用行動表現得很明顯了。」不僅表情黯然就連語氣也透露出沉重之感，很不習慣這樣的少年帝奇傷腦筋地瞧著對方被白髮遮掩的側臉。

小傢伙從以前就是個開朗的男孩，很少鬧脾氣也很少哭，所以現在露出這樣的表情令人帝奇覺得棘手極了。

到底事情是怎麼發展成這樣的啊？

回想那時接到侄女打來的電話，電話顯示侄女名字接通後蘿特不由分說的劈頭大罵，那從手機話筒傳出足以在一公尺外都能聽見的音量還是讓帝奇感到餘悸猶存。

不帶髒字卻是字字穿心讓人目瞪口呆的字句，一口氣也不喘毫無給人辯駁機會的連串砲轟，在對方用言詞連擊砲轟之下完全無法做出反應只能成為箭靶的某人把手拿的手機拉離距離自己耳朵最遠的位置。

蘿特是怎麼回事一接通劈頭就亂罵人，還是那些不該由她口中說出的話！

想想薛里爾和多莉西亞對於家教的要求，那些話別說講出口應該連怎麼說都不知道才對啊！

縱使人被自家姪女罵而處於震驚的狀態帝奇還是下意識不自覺地分析起蘿特罵人不帶髒字是受誰影響的。

……肯定是哥哥！他那個好哥哥薛里爾！肯定是讓蘿特學了辯論還順便看一些之前自己在議會陳訴與質詢的影片。

比起培養侄女成為新一代政治明星帝奇更偏向支持大嫂多莉西亞的淑女教程，只是事情總是與願望相違，在有那樣的爸爸、蘿特本身個性就是大辣辣的女孩還有那幾個標註為沒長腦袋、性格扭曲的後輩影響下小侄女養成這種潑辣起來比毒蠍辣椒還要令人生畏的嗆辣性格帝奇也只能任由對方指責。

一句話都插不上啊──

換氣時間也掐得恰到好處不給一絲空間──

薛里爾到底是怎麼教的啊？把蘿特教得這樣，難怪到現在還找不到男朋友！

心裡想著蘿特潑辣的性格會嚇跑多少男孩，帝奇忽略了電話那頭一連串劈哩啪啦，直到侄女拉大嗓門嚷嚷直說如果再不回話就有好看的，帝奇才又嚇得發出嗯喔之類的單音。

幸好在侄女正式發飆之前電話另一頭的嗓音換成年長男性的聲調，富有磁性以及拉丁語系特有腔調，和自己相同的口音一聽帝奇便曉得是誰接走侄女的電話。

『哥哥，蘿特一打來就是劈頭的罵到底怎麼回事？』

並非如同侄女劈頭就一陣痛罵，薛里爾接過電話是例行的問好聽得出他滿滿的感興趣，『Olá!弟弟你最近還好嗎？』

早知道哥哥的習慣，帝奇也沒多話等待哥哥未說的後話，就算話筒的背景音是蘿特在哥哥背後尖叫要爸爸快點把電話還來的聲音。

『她正在氣頭上，因為你的事情，而這也是為什麼換我接電話的關係。我有些事情想問問你呢，弟弟，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告知哥哥我？』

上挑拉長的尾音，聽聞這般口氣帝奇也曉得如果自己不吐實薛里爾將會如何挖出深埋喉嚨內的實情，並沒有興趣面對薛里爾令人吐實的可怕功力，也認為自己沒做任何錯字以及虧心事的他大方地讓人提問。

『別拐彎抹角了，你是要甚麼問題嗎？』沒精力與哥哥玩攻防戰，帝奇開門見山地說。

手機那頭的人也因為帝奇的爽快非常直接的提出，『問問你為什麼讓可愛的小長輩亞連傷心了。你知道他現在很難過嗎？』

說實在薛里爾也不認為自己的的弟弟會做出這種事。不過既然女兒都打電話乾脆也問個清楚。

幾乎是緊接著，薛里爾聽聞話筒裡傳出的驚呼不知為何心裏瞬間有個底了。

『甚麼？！』

單單的一個單詞表達出帝奇的震驚以及質問，那也是他為何在這個時間出現在房門口的緣由。

「無論你想甚麼，我發誓絕對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大概是男人堅定語氣的關係，也或許是經過這幾日的反覆思量終於接受卻又不得不抒發感情而說出，亞連告訴那名從小和自己親近的大哥哥他最真實的想法，不管他聽起來是否很幼稚、一點都長不大，亞連就是想告訴對方。

「其實我也知道這個年紀還黏著你不太好，感覺自己像個長不大的小孩，不過帝奇你表現得太突然了也甚麼都不跟我說──如果你能早點跟我講而非用行動表示，或許我還不至於那麼難過……」

已經脫離孩童清脆稚嫩到青少年略顯青澀的嗓音帶著沉重，一點一滴逐漸低啞的聲音透露出即將潰堤的情緒。

「少年……」

「其實我能理解，畢竟人都需要自己的空間。這一點教父從以前就表現得很明顯了，他總說如果我跟在身邊要認識異性就困難多了，不過帝奇你也有點過分，明明大家是一起出來玩你卻總是藉口和不認識的玩在一塊，把我和其他人晾在一邊。而且、而且──」

「而且甚麼呢？」

「帝奇居然把約定的是給忘了！這是我最不能接受的事情！」放在膝蓋上的手握成拳頭，一直低垂著頭說話的亞連抬頭看像自己，紅紅的眼眶如果在其他時候看了或許自己還會笑著說真是個愛哭鬼，但在現在這種的場景下帝奇明白並不適合。

苦笑地憶起了曾經自己因為一忙而忘記也被小傢伙用包子臉攻勢攻擊過，帝奇從一旁的公事包內拋出一項東西遞給亞連。

「你說的是這個吧？」

「你要給我甚麼？」抬眼注視男人遞來的牛皮紙袋，亞連伸手接過具有厚度的物品讓他困惑，不過他還是老實掀開前端折起的部分探入取出。

那是一本記事本。

雖然外表看起來就是書店販售的牛皮系列記事本，然而那空白的封面卻是繪有記事本主人用心的手繪和簽字，邊角更是露出許多夾在內頁裡的照片、票根各式各樣的物品。

「你不是說、你不是說沒有時間寫嗎？」隨便翻開一頁都是男人用心書寫的記事，零碎的也好、旅途中心情，還是和四散於各個國家的家人們聚會時的情況，裏頭滿滿的文字看得出花費的心思，縱然不像一些善於繪圖和設計的人來得繽紛色彩卻毫不遜色。

「我可沒有那麼說，我一直都有用心寫啊，少年。都多少年了難道你看不出來嗎？」帝奇說，臉上掛著微笑，「況且你都寫得那麼用心了，我一個大人怎麼可以被你比下去呢。」

「等等！那麼說……」打斷帝奇的談話亞連睜大眼注視著對方吞吞吐吐講出理當不可能的事情，一瞬間腦袋中的困惑與疑問全都串連一起讓他瞧見可能的事實，「所以說你才是真的帝奇？我才想為什麼你換了一套衣服，所以跟我在一起的是……」

倏然推開的房門同時吸引兩人的注意，亞連和帝奇都看見進來房間裡的人面貌和其中之一的重疊。在家族裡面有如此相像臉孔之人，不做多想，就只有瑪那的兄弟內亞而已。

「所以是你──內亞叔叔！」

「看來被識破了呢。」身分曝光被人以手指著，內亞．康貝爾非但沒有一絲緊張態度還泰然自若，「是我沒錯，我的侄子。」

「所以這幾天跟我們一起出來的不是帝奇而是叔叔你！那麼帝奇你……」視線轉往身邊的男人，亞連臉上的表情複雜的讓人無法辨認。

「我是從洛杉磯趕來的，這幾天陪著你的都不是我。」嘆口氣換坐到少年身旁解釋，帝奇一邊向將自己當成不要自己的壞大人的少年一邊覷著假扮自己的外叔公，面對將這一切搞得混亂的長輩帝奇就算不悅卻又莫可奈何。

原本在洛杉磯出差的他在早晨接到姪女打來問候的電話，一開始不曉得到底發生甚麼事被罵得一頭霧水的他在經過和哥哥的對話發現有人假扮自己和少年一家出遊結果中途發生一些事讓少年十分難過，在哥哥勸說下放下工作立刻搭班機趕到法國，雖然從拋下工作到搭乘長途的班機再一路殺來遊樂園讓帝奇感到疲憊不過能夠解釋清楚挽回少年的好感也值得了。

想到以前少年和某人嘔氣完全不聽不說不接觸的態度，不想遭遇同樣待遇也不想因為他人造成而自己必須莫名承擔，帝奇很高興誤會可以釐清，至於外叔公為何會那麼做他想應該就是為了讓自己和寶貝侄子保持距離吧。

別人聽起來或許會覺得詫異，但帝奇一點也不意外外叔公的舉動，因為防衛意識過甚也是康貝爾家族的遺傳，看看他的哥哥對女兒的過於愛護就能明瞭。所以不管內亞外叔更是基於看自己不爽還是要避免亞連和自己走得近各種理由他都能接受，不過呢……他接受並不代表少年就能。

看假扮自己的外叔公在知道真相後氣鼓鼓的亞連面前開始一改從容不迫的模樣，帝奇就算想笑也只能忍著。內亞外叔公縱然想了許多做了這等事可能遭遇的下場在事件曝光後真正還是有點招架不住，卻也不是每個人都能讓他如此。

心想大概就只有瑪那外叔公和亞連能夠其他人輕易犯險只會遭受可怕的報復加深，帝奇乾脆一聲不吭做旁觀者讓亞連去和他的叔叔嚴正抗議。反正自己反應的效果不大倒不如讓被受內亞外叔公疼愛的亞連去對付，以至於之後回來的一群人加入與其說是對話倒不如說是戰局情境當中帝奇意外成了個局外者。

哦……原來除了亞連之外，瑪那二叔公、少年的教父教母全都知情。說是要姪子和康貝爾家保持距離，所以拿最親近他的自己開刀。先從搞壞自己的名聲，再讓亞連和家族疏遠確保不會遭到洗腦之類的……

感覺在聽秘辛大爆料也赫然發覺自己居然成了內亞外叔公箭靶上排行第二的眼中釘，帝奇突然想和大家長也就是箭靶上排第一的亞當外公討論一下該如何在內亞外叔公手下生存。

想到對方可是活躍於戰火不歇的中東地區，擁有死神、行走的火藥庫之類稱呼的男人，帝奇突然覺得自己只不過是遇上差點名聲掃地的事情實在太慶幸了，至少內亞外叔公還沒有認真想幹掉自己，如果他真的想或許自己早躺在深深六尺之中。

偷偷在背後畫上聖痕感謝神，帝奇拿出手機告訴哥哥一切都圓滿結束而搞出這個事端全是他們的內亞外叔公後偷偷朝著少年招手問他要不要去還營業園區部分喝飲料。

「你要喝甚麼？」

「嗯……奶油啤酒？」

「先別說這裡有沒有賣，未成年的少年你還是喝一些加了大量焦糖、巧克力、鮮奶油還有餅乾球的可可糖心好了。啤酒甚麼的等你成年之後再說。」

一口回絕少年的妄想，帝奇在亞連習慣性的拉住自己衣袖之下牽引他往自己在大廳看到夜間營業的部門前去。

「該不會你已經跟你的教父學壞，在偷偷喝了酒精飲料了吧？」

「怎麼可能！我連拉比說根本是飲料的罐裝雞尾酒都沒喝過呢！」

輕笑幾聲，帝奇回頭亂揉亞連白色的腦袋，把柔順的頭髮弄得凌亂，告訴他成年後在喝也不遲、說不定那時自己也能陪著一起喝的後話。

FIN

最後一篇根本爆炸，寫不出自己想要的感覺囧

總歸說來除了07章的帝奇是真的，其他01-06的都不是帝奇而是假扮他的內亞。

內亞為了搞壞亞連和帝奇的感情假扮成他幹了一連串降低亞連內心對帝奇評價的事情，不過因為太疼愛亞連了所以也沒做得很過分，因為根本不忍心！！

故事就是以上那樣！

至於內亞之後會有怎樣的下場再寫就太長了，就在這裡告訴大家內亞有迎來既亞連幼時不小心把聖誕老公公踹死之後的第二次冷戰相應不理懲戒，最後還是帝奇去替內亞求情亞連才態度好轉如此！

總歸就是無法接受姪子冷淡自己的老長輩（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