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絲與皮革

現在12月22號，半夜01：27。

難得遇到週末假日，哈利特地在慈愛之家待得晚一點，直到孩子們禱告完就寢了他才離開。午夜的郊區是沒有公共交通工具的，他只好搭乘院長的車回到紐約市區。

回到公寓，哈利第一件事就是測試暖氣系統。


『很好，感謝上帝！終於不必用棉被把自己包得像手卷一樣才能睡覺。』哈利高興的拿著衣服進入浴室沐浴。


剛洗完澡的他站在鏡子前，回想到今天孩子們的對話。他從沒有特別注意別人以何種目光看待他，就算有他也未曾在意。不過今天他是頭一遭聽到別人說他漂亮。他並不認為自己長得像女性，只不過跟一般成年男人相比上身高差了些。他承認自己不夠高，雖然他已經努力增長到一百七十公分；身材也瘦弱了點，不像一般男人有結實強健的體魄。但也不至於把他評論為漂亮吧？或許是頭髮長度超過肩膀的關係，如果是這樣他考慮把頭髮修得短些。

『或許你試著把頭髮留長就不會這麼亂了。』在試過無數的魔法後他如此的說，伸出手惡意的把男孩的頭髮揉得更亂。


眼睫顫抖幾下。哈利閉上眼，手指奮力的握抓著洗手台，過往的話語他只容許自己在夢境裡聽見、看見。


『我很喜歡你的眼睛，史萊哲林的顏色。』那人在他的眼簾上落下輕柔的吻。
『你太矮了，多喝點牛奶。』他親手將溫熱的牛奶交付於男孩的手裡。
『魔藥學其實很簡單，只要你試著改變心態。』他手裡拿著基礎魔藥學的書笑著對他說。

太多太多的話、太多太多的回憶瞬間竄入他的腦海裡，耳畔邊的輕聲細語，羽毛般輕柔的吻，撩開髮絲的手。哈利顫抖地蹲下身，倚靠著牆面低聲啜泣，那聲聲呼喚令人難以忘懷。努力的縮緊身軀，將臉倚靠在膝上，任由淚水無聲地滑落，晶瑩的液體沾濕了頭髮，黑色髮絲如同揪心的線纏繞上他的臉部和頸項。


「不……」哈利沙啞著聲說著，彷彿再一次看見他倒臥在自己的面前。


他是故意的……絕對……絕對是的……
作為史萊哲林的他，那罪大惡極被鄧不利多視為勁敵的黑魔王，怎麼會比一個葛來分多還要衝動？


「笨蛋、騙子……」


這是假的，沒錯。






凌晨03：44。

讓眼淚在臉上乾涸，哈利一頭栽進床鋪上。手指緊抓的被褥，無助的將臉埋藏在枕頭中，放任大腦繼續空轉。自己的一生宛如只是一場戲，以虛幻無比的魔法世界為背景，那英雄對抗黑魔王的戲碼早在十一年前的深冬裡就已全劇終。側著身，哈利看著房內一片昏暗，月光從窗外照射進來，朦朧的光影在枕被上流動著，一切事物彷彿都被光影所籠罩。

這讓他想起夜晚裡的葛來分多塔。

閉上眼，幻想著自己回到年少時代，他就躺在溫暖的學生寢室，而不是紐約冰冷的公寓臥房內。讓意識跌落深沉的夢境裡，他渴望不用再為了什麼而哭泣。

學生早就回家歡度聖誕假期，而他卻像遊魂般在校園裡四處閒晃。韃韃的腳步聲迴盪在安靜的校園裡，外頭飄著雪，整個霍格華茲早已被靄靄的冰霜覆蓋成了白色堡壘。拎著裝著假期作業的背包，踏上一層又一層的階梯，換過一個又一個移動樓層，走過漫長昏暗的長廊後，終於到了圖書室的大門外。啪茲啪茲的火花聲傳入耳邊，搖曳的燈光把些微腐朽的大門照得恐怖，哈利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讓他全身發寒了起來。
稍微推開圖書館的門，他透過門縫遠遠的就看見一個人坐在窗戶邊，身上穿著繡有史萊哲林徽章的黑色冬季斗篷，胸前掛著級長徽章。那個史萊哲林級長低垂著頭在羊皮紙上抄寫東西，他的面容被額前的長髮所遮掩。

裡頭是一個史萊哲林級長。

這念頭讓哈利停下開門的動作，但他仍著迷的看著青年的舉動。不知道為什麼，他對眼前的人感到十分熟悉，熟悉到可以正確無誤的說出他下一步的舉動。彷彿自己早在幾世前就與他相識，又不知經過幾世的糾葛，他又在這裡遇見了他。


『孩子，你站在這裡做什麼？』突然的一句問話嚇得哈利轉身連退數步。


他看見一個老人站在火把之下，半月型的眼鏡反射跳動的燭火，讓那雙睿智的雙眼更加有神。哈利退了幾步想要拉開距離，卻不小心踩到斗篷的下擺，重心不穩絆倒在地。一屁股狠狠地摔在堅硬的石質地板上，痛得他哀嚎連連。


「痛痛痛……」張開眼，映入眼簾的是臥房裡熟悉的裝潢擺設。


他意識到自己是在麻瓜世界的公寓裡，而不是霍格華茲昏暗的圖書室門口。他對於這異樣的視角覺得詭異，想了想才發現自己跌下床了，一隻腳還以不雅的姿態掛在床緣邊。哈利試著爬起身，但他卻動不了，因為被單像蛇一般緊緊纏繞著他的身軀。經過幾分鐘的奮勇抵抗，他才從禁錮中脫逃，模樣狼狽的站起身來。看著臥房裡的混亂，哈利無奈的摸摸頭髮，抓起拖曳在地板上的被子丟回床上。

自己又夢到他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