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絲與皮革

2015/12/23修改

XV藍月東升

今夜是個無雲的夜晚，往常飄在夜空中的雲一朵也沒有，仰頭一望僅見滿天閃爍的晨星光輝以及高掛在夜空中的一輪滿月，和普通時候呈現黃、白兩色的月光不同，今日的月亮月圓一圈泛著冷冽的藍色光芒，將周邊的黑夜渲染成迷離的淺藍，讓人彷彿感受到一股凍寒的冷冽氣息。

而在那藍月亮之下本應該難以視別的暗夜清楚得令人覺得不可思議，若不是樹林裡層層疊疊的樹枝似乎還能直接看透到森林裡情況，那處被劃為禁止深入的區域、幅員遼闊的原始森林。

就算能夠感知魔法並且役使，蒼鬱翠綠原始森林也只有少部分成為獨當一面熟用魔法或者武技強大者能夠進入，沒有實力貿然進入很快就會被森林內部的魔法生物侵襲而喪命。

那個地方就算是驅魔師、諾亞，也不太敢深入內部，通常也是結伴而行。而做為一名煉金術師，就算能與地之精靈締結契約，張莫也不敢踏進森林，只有在學校允許的森林邊陲活動採集所需的藥草以及煉金石。

「今天是滿月呢。」

抬頭凝視頭頂上的藍月，金髮的年輕人用呢喃般的語氣告訴身旁的人。少許的布料無法遮掩大部分裸露的肌膚，在這寒冷的天氣裡還能穿著如此單薄除了使用魔法之外就只剩並非人類種族的選項。

宛如刺青般佈滿全身上下但在黑暗中卻隱隱透出瑩色綠光，那並非是人類所想到以針將顏料刺入皮膚又或者單純的彩繪，一熒一滅的光彩顯示出絕非單純的裝飾。而在時間越久，光亮也逐漸變得更加耀眼、黯淡下來的時間越來越短，不久就完全維持發光的狀態。

「感覺如何？」

對雙腳站立在巨大岩石上的嬌小身影問道，張莫從口袋掏出散發熱度的煉金原石暖手。平常時候只是普通在煉金術上使用的石頭，但只要加了幾滴特殊液體下去便能起特別的效果，持續散發溫度直到整顆原石內的能量消耗殆盡，而這種石頭通常在藥劑裡面作為活化以及延長效能的配方。

煉金原石散發的熱度雖不至於使人燙傷，不過相同的位置放久了還是有灼傷的可能性。張莫在冰凍的雙手恢復原有的溫度不再冰麻便將原石放在手帕上包裹起來。

「還不錯，畢竟是難能可見的藍月，比起普通的月圓來要來得有力量。」張開雙手朝向月亮，地之精靈擺出別人看來呼喚迎接的姿勢，卻不知道那對於地之精靈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感謝姿勢。

就像人類在傳統節日總是要穿上傳統服裝跳著風俗舞蹈，對芙而言那就是地之精靈感謝月亮將她的魔力貫注於自身、對於體內充盈的魔力的一種敬意。

地之精靈崇尚自然，尊重萬物，對於太陽、月亮、星辰、大地以及河川水流將之視為神祉，對信仰中的神祉表達出尊敬之意是十分自然的行為。

而作為她的契約者，從父執輩循循教導下接受印記永遠烙印於身的張莫當然也明白地之精靈的一切行為，這也是他甘願大半夜裡冒著刺骨寒風也要在這裡陪伴芙的原因。

雖說就這麼讓芙一個人前來、來她信仰的祭壇舉行儀式，自己則在擁有柴火熊熊燃燒的暖爐大廳裡休憩也可以，不過作為一名將契約魔法生物當成朋友、感激對象的人張莫做不出來，所以他只好縮在能夠擋風的石頭後面瑟瑟發抖，順帶埋怨起自己的腦袋怎麼就忘了把能夠暖活身體的道具給忘在桌上。

如果不是將所有口袋，包含暗袋以及位於屁股後的那兩個全都翻了一遍，好不容易在遺忘的外套夾層、為了隨身放置一些記事紙張與紙筆的地方找到了，或許他沒辦法撐完全場就要跑回城堡。

將被紙團包裹的原石拿出倒出隨身玻璃瓶裡的液體，張莫不只一次羨慕起魔法師、術師能夠使用空間背包的能力。煉金術師和那兩者截然不同，無法使用太過複雜的能力，也沒有強大的攻擊與防禦力，作為煉金術師，只能用頭腦決勝負。他們製作各式各樣的藥水，研發各類的魔法道具還有卷軸，更能製作無生命的哥雷姆、魔偶協助，正如同每個職業各有優缺點，或許煉金術師在眾多的魔法吟唱者當中不是最好的職業，卻也是最能廣泛應用於各種場合和情況的職業。

其中更以某個人突破了煉金術師以往的界線，他結合了單純煉金術師無法學會的術，將本先的煉金術推上更高一層的進境，如果是他，單純的魔法吟唱者也無法與之抗衡。

相傳他擁有媲美千年伯爵的實力，然而未曾見過他使出全力張莫不敢斷定。他是個捉摸不定、難以掌握的男人。更別說他們兩人根本未曾在同個場合碰過面，就算立場應該算是對立，但張莫隱約地覺得就算上碰一起可能也不會打開的可能性極高。

不過叫囂、嘲諷大概免不了的吧？想到那個人的個性，張莫更加如此認定。

「是嗎……？」扶著差點掉下腦袋的帽子，張莫吐出混雜困惑與好奇的疑問，「妳認為這次可以維持多久？」

「不知道，一個月兩個月或許更短。這就要看最近有沒有要消耗魔力了？」如實回答出自己的判斷，地之精靈身手矯健地跳下一點也不矮的岩石來個完美的著地，著陸的雙腿腳下驚奇地沒有激起任何的塵土。身為地之精靈她能操控大地元素。

同一時間張莫也離開擋風的位置，走到差不多算是供人行走的小路──平坦、寸草不生的泥土路上頭，這所謂的簡便泥土路說穿了這不過是後人隨著前人踩踏而出的路徑──來等著他的精靈同伴。

靠近邊陲地帶的這裡並沒有校園中心那些供人休憩、欣賞，受到細心照料庭院裡舖設石板鵝卵的高級人行道路，大多都是許多人踩出來的光禿禿泥土路，在下雨或者融雪的時候都會變得特別泥濘不堪。

不過他運氣好，最近別說是降雪連半點雨都沒下，雖然天氣似乎比往年還要寒冷，但他現在至少不用擔心踩在泥巴路的鞋子和褲管會變成什麼德行，無法使用生活小魔法的自己只能認命地拿著刷子自己刷。張莫再一次羨慕起能夠使用魔法把戲的人。

「真希望能夠撐久一點，畢竟有了自然提供的能量，可以減少我這邊的支付。」沉重的語氣表示出想法的認真，縱然地之精靈在能夠役使的精靈族類當中必須支付代價也就是魔力相較於其他來得稀少，但對於本身魔力蘊含量就不充沛的煉金術師還是相當大的負擔。

「只要你快點成長到更高的境界就不會有這樣的煩惱啦──阿莫──」笑嘻嘻地拍了契約主的肩膀，地之精靈發出朋友之間打鬧的笑聲往前跑去，然後幾步之後又轉身對向自己比出居然看不起我手勢的年輕人擺出嘿嘿的笑容。

真是的──和地之精靈．芙的關係不只於是召喚主與契約魔物，更是朋友，張莫擺出的生氣表情自然不是真的，說是佯裝成生氣倒是比較接近於事實。

收起玩笑的心思替換為認真嚴肅的模式，就在教團年輕的級長思考起到底如何運用天賜的恩惠，契約精靈的聲音傳進耳裡。

每次莫一想到甚麼就陷入自己的沉思當中，作為他的契約者將近十年芙也差不多摸清他的個性。

完全和他的父母親不同呢──

「是說最近怎麼都沒看到光之精靈。」芙的聲音從耳邊傳來，迫使莫拉回注意力，「就是和諾亞締結契約的男精靈。光之精靈。」

然而方才太過於沉浸於自己思緒中的年輕人並沒有理解精靈所講的，必須要芙擺出受不了的顏色重新再說一次他才明白。

「這我太不清楚。最近真的沒看到他的身影。」直覺性的回答過後張莫才發現其中的弔詭之處。

魔法契約，一紙記載時、事、人物、內容、條件以及備註因為人和對象不同而有所差異的契約，只要雙方同意在上頭簽上姓名、注入魔力、滴上鮮血便能締結契約束縛兩方，除非單方面毀約或者一方死亡，不然契約只會在契約紀載條件完成後失效。

同時魔法契約也有不拘泥於特定材質、物品的特性，通常是蘸墨水、鮮血在羊皮紙上書寫視情況簽上一方或兩方之姓名，也有因為種族風俗習慣關係改為在肉體上烙印代表契約之圖騰做為表示等等之類。張莫和地之精靈的關係正屬於後者，所以對於諾亞和光之精靈，在情況相仿之下張莫多少比其他人更清楚他們兩人的狀況。

魔法生物在簽訂契約之前召喚將限定於召喚者之能力，以自己為例，一個月大概可以使用五次，但簽訂之後之魔法生物便不受限於這項法則，只要契約仍在便能召喚，而簽訂契約的魔法生物原則上會分為兩種情況：第一種是在召喚者需要時出現普通時候則待在自己生活的領域；第二種則是像芙待在自己身邊，和召喚主生活在同個區域。

有些人會讓魔法生物二十四小時跟隨自己，就好像從僕需要隨伺在側，不過自己選擇的是讓芙自由行動，只要她想要待在哪都可以、就算選擇回到自己的領域也不會拒絕，完全的放任政策。

從光之精靈和快樂諾亞的互動張莫想應該也跟自己差不多，可是如此多天未見著就顯得奇怪，是發生甚麼了嗎？

再想想確實最近都沒看到快樂諾亞的精靈，記得最後一次看到應該是奈因教授的課程上……

想到那天光之精靈不同於平常的表現，莫內心的疑惑更加加深。

「最後一次看到就是雷格力．沛在奈因教授課堂上吃鱉的那次。妳應該還記得他被毒角沙鱷巨蠍蜇到滿地打滾，渾身起非常可怕綠色水泡被送去醫護室急救那次吧？」

「你是那個戴眼鏡的還是頭頂有個呆毛的傢伙？」

「有呆毛的是馬修。」

「原來是拿岩熔火瓶丟擲的那個笨蛋啊──」

點頭認同契約精靈的說法，因為身為資優生卻拿火屬性攻擊一隻毒角沙鱷巨蠍是非常可笑的判斷。毒角沙鱷巨蠍是生長於亙古沙漠的魔物，本生具有土屬性然而牠名字中有個鱷不只代表牠有強而有力足以折斷鋼鐵的螯肢，更有遁入水和沙游泳的特殊性。

以常理來推斷用幾乎所有魔物都適用的火焰來處理很正常，然而考慮到牠的土屬性與生長環境或許對火有抗性，選擇雷才是最正確的選項。

「沒錯，他吃到苦頭了。不過我們不是討論他而是精靈，光之精靈看起來似乎有些疲憊。」

「疲憊？阿莫你在開玩笑吧，他的契約對象可是諾亞的術師，還快樂諾亞！光是魔力就比你高出好幾倍，光之精靈怎麼可能有疲憊的現象？」說到這裡地之精靈音量忍不住提高，只要是稍微有點魔法概念的人都知道諾亞這類的人先天上的魔法優勢絕對不是一名位階低下的煉金術師能夠比擬的。

「或許……我是說或許這跟他們兩個本身屬性相剋有關？」張莫比劃出兩個代表光明與黑暗的符號擺擺手向芙解釋，「畢竟光之精靈屬光明，諾亞則是黑暗，光明與黑暗本來就屬於對立，就算在契約關係下兩人可以勉強連結，但本身還是會有排斥吧？這是顯而易見的問題癥結點。」

「可是就像我，光之精靈也可以從自然汲取能量不是？就像每日都會升起的太陽──？」芙指著如今月亮高掛的夜空道出事實，就和每日都會有月夜同樣，到了白日太陽也會高掛於空，光之精靈自然就可以從中汲取能量。

「我不知道，或許是有了限制也不一定。」

×

珍珠貝柄的握把前端是鋒利得閃耀光澤的金屬，帝奇拿著它對著鏡子小心翼翼地順著打滿泡泡的下巴弧度刮去鬍鬚。扭開的水龍頭傳出嘩啦啦的水聲，不過就算如此還有洗臉臺連結的水管接收到流動液體產生的共鳴依舊掩蓋不了外頭傳來的聲響。

「亞連～我來找你玩了喔～」

高昂而尖銳，那是女性還在年幼時才能擁有的聲調。聽到熟悉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自己房間裡，帝奇剃鬍子的動作倏然停止，銳利的刀鋒差點因為過於傾斜的角度割傷臉頰。

「你在哪裡～？我們要玩躲貓貓嗎？」

「帝奇～～你在哪裡～？亞連在哪裡？」

匆匆忙忙地將剩下的鬍渣刮除，帝奇雙手捧起水趕緊把臉洗乾淨走出浴室，阻止蘿特大聲吵鬧一點也沒有淑女氣質的舉動。

「噓──別大聲，蘿特，少年還在睡覺──」一根手指壓在嘴唇上示意安靜，帝奇握住女孩的上臂要她別大聲嚷嚷。

瞪大的眼睛表露出驚訝，帝奇右手拇指比了比床幔放下遮個幾乎密密實實的四柱床。唯一留著的一小縫縫隙大概是為了通風，縱然多少看得到裏頭不過黑壓壓的一片根本讓人無法瞧見裡面熟睡的人，就算是諾亞也無法看穿完全的黑暗。

「咦？這個時間還在睡？」

完全不顧身穿短裙的自己翹起屁股可能走光的危險性，蘿特毫不客氣地拉開床幔將半個身體探了進去，一邊做出像個偷窺狂偷看別人睡姿的行為一邊扭動著腰想要爬上床鋪。

看不下去自家侄女一點也不淑女的舉動，帝奇大手一伸握住女孩纖細的腰把人給抱了出來。

「嘿！帝奇你做甚麼！我還沒看清楚亞連的睡顏呢！」揮舞手腳激烈抗議，被蘿特厚實的娃娃鞋直接踹中一腳帝奇發出噢的一聲。

「別鬧了，少年好不容易才睡著妳別吵醒他。」

把女孩放在椅子上，帝奇擺出雙手環繞於胸前要她乖乖坐好的姿勢。見自己的叔叔擺出那個動作蘿特也沒立刻跳下，她張大著眼引頸期盼的注視男人，活像眼前是讓人足以眼睛閃閃發光的渴望物。

「咦？你這話是甚麼意思，難道你們昨天搞得很晚才睡嗎？在做甚麼？還是都沒睡？絕對不是通宵打撲克吧？說說說！快說快說快說！快告訴我帝奇你做了甚麼！」

被一連串犀利語言構成的連環炮珠轟炸，就算是快樂諾亞、女孩的叔叔，帝奇也禁不起這樣的提問下意識反駁，「甚麼叫我對少年做了甚麼？真要講是他對我做了甚麼才對吧！」

「哦──所以──帝奇你還好嗎？」

大大的笑容出現在夢之諾亞臉上，看懂蘿特不僅是微笑還帶著其他更深的譬如說不懷好意的興趣盎然，使得帝奇不斷眨著眼睛小小地退後兩步。

「別擺出那個表情、也別用那個眼神看我，我都知道妳在想甚麼了。」帝奇皺起眉頭發出不要探究的低聲警告。

有時候他真受不了這古靈精怪的侄女。原本她有這麼糟糕嗎？帝奇忍不住猜想可能是雙胞胎帶壞她的。

「既然你都知道了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嘛？被啃了、被咬了，還是──」指甲修剪得圓潤的纖細手指輕觸自己的嘴唇，夢之諾亞漾開儼然塗滿蜜的甜美笑容，迫使帝奇在內心裡暗叫不妙，「原來是脫衣、扭腰了啊？比我想得還要迅速呢！」

「停止妳的妄想！蘿特妳可是一個小女孩。」嘴角嚴重抽搐，帝奇目瞪口呆於眼前不過十幾歲女孩吐出的語言，「妳到底是從哪裡學到這些的，小女孩不應該知道這些！」

「阿，所以說我猜對了？真的嗎、真的嗎！感覺怎樣？是不是很激烈？」

啞口無言的感覺下帝奇只能吐出短短一句話，「激烈甚麼……薛里爾聽到會打妳屁股的。」

「難道亞連昨天沒發生甚麼詭異事嗎？」不相信絕對沒事，蘿特偏著頭看向自己的叔叔。

被侄女目不轉睛的眼神瞧得渾身不自在，帝奇斟酌許久小心說出應該沒問題的言詞，「……他非常的飢餓。」

「所以說昨天的藍月還是對亞連有影響嘛，我就知道！亞連受到藍月影響，估計是激發他的本性了吧？或者──該說是慾望？」

「妳的意思是少年並非單純的惡魔而是魅魔、夢魔之類的？」

「我可沒這麼說喔，不過惡魔這種種族細分為很多種，說不定亞連不是惡魔而是小魔鬼也不一定呢。我說得是不是呢，亞連？」全神貫注在仔細聆聽女孩的對話，完全沒料到最後結尾居然是這句，帝奇還沒轉身便感覺到一股重量壓在自己的肩頸身上。

不用轉頭帝奇便可以篤定肯定是那個人攀在自己身上，對方緊貼自己背後的身軀輻射出的冰冷溫度已經道出那人的身分──更別說以足以讓人誤解煽情姿勢強迫自己轉頭接吻的那雙手。

「嘖嘖，一大早的就不害羞在女孩面前親親，我要告訴爸爸你們故意放閃想要閃瞎我的眼睛。」在眼前是放大的惡魔臉孔、嘴唇則是柔軟輾壓的感覺，帝奇聽聞自己侄女如此這般的發言。

TBC

小惡魔最新一章獻上，字數一樣飛躍性的增長……這樣真的好嗎，總字數越來越可怕了啊（掩面

15差不多就是解釋14章亞連的異樣，並且推一下教團的劇情。在這邊提一下雷格力．沛和馬修都是VOL.19在原作出現的人物，可以稍微翻找一下。

然後期待有點感想評論！

希望大家聖誕節過得快樂（欸？